心如止水

和小可住在一起，是因为我才从北方回到南方，没有好的住处，而小可是我的好朋友，正好她也是一个人，所以，我自然地和她住在一起了。
     那时候，和小可不在同一个城市已经四年了，我在北，她在南。我们其实是初中同学，对于上初中的那段记忆，我知道，小可一直是不愿提及的，因为，给过她太多伤害，在我的印象里，小可是个想法挺多的人，自尊心强，个性也很要强，和她在一起，虽然感觉她总是笑着，也有很清澈的眼睛，却总是有说不出的压力，怕说错话，惹她生气。
     大多数时候，我和她还是快乐的，平时说说工作的事，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，一起讨论电视里过度煽情的节目。她不太提及她自身的一些事情，问得更多的倒是我的事。
     我才回到这个我从小生长的城市，找到一份文职的工作，这份工作让以前跑业务的我头痛不已，烦琐的小事，无边无际的报表，没完没了的加班，常常让我感觉头都要炸了似的，生理和心理都极度的困累，回到家，就不断和小可报怨我的这些不如意，以为她会好好的安慰我一番，可是她总是很平静的表情，有时候是一直听我说完这些话，然后一句话不说，有时候就是听我说一半的时候，打断我，然后说：你什么都才是开始，一切都要慢慢来，文职这个工作是很磨人的，过几天就好了。
     每次她这个样子的时候，我嘴上不说，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郁闷的，觉得小可是否过于冷漠了吧。
     时间久了，我的这份工作慢慢上手了，才发现，一切都不如开始的时候难，我才有些理解小可的看似冷漠。
     和小可一起久了，发现她总爱说教，我自己也在潜移默化地朝着她的方向改变。说话不要太大声了，不在外面随便吃东西了，女孩子应该多看书，修养身心，培养气质......
     小可在离住的地方很远的郊区上班，早上6点多就要起床，为了不影响我，她总是摸着黑穿衣服，然后默默离开，坐一个多小时的车，到公司上班，下午也是如此。按她的话说，她是朝六晚七型。
     她已挺累了，但她突然有一天又说晚上要出去摆地摊，我以为她只是嘴上说说而已，没想到，第二天，她的地摊就真的开张了。她的身体里，有种说不出的很强大的力量。
     我常常觉得她是有着隐忍的快乐，身体一直很累，嘴上却什么都不说，没上班的时候，她大多数的表情都是很平静的，说是上班的时候笑累了。衣服总是会堆到桶里再也装不下的时候才洗，永远是休闲运动装，很少和在另一个城市的男朋友联系，她好像永远不需要任何人，什么事都可以一个人解决。
     我知道，这一切都不是事实。
     男朋友林从北京回来看我了，我们会叫上小可一起吃饭，在火锅店的时候，小可总是低着头看着碗拼命吃东西，爱说话的小可，很少说话。林靠得我很近，总是在我耳边轻轻地问我要吃什么，然后体贴地为我夹菜，小可都是一副什么都看不到的表情，只管吃。吃完饭，走在路上的时候，小可总会落在后面，我会一直叫她：小可，你走快一点啊。她就会紧跟上几步，然后又慢慢走到后面去，并且一言不发。
    晚上要和林出去住，到楼下的时候，小可什么都不说，自己低头就一个人上楼了，冷漠得就当我和林根本不存在。林有一次对我说,小可有时挺让人觉得害怕。
    天气渐渐转冷了。
    有一天回家，看到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的小可，顺口就问了一句：小可，怎么最近没听到你说你的Bob了？小可转过脸，看了我一眼，平静地回答：分手了。我愣了一下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，小可继续看着她的电视，我也只好走开。
    晚上睡觉的时候，我鼓了几次勇气，想和小可说点什么，但最终不知道说什么，还是什么都没有说。小可背对着我躺着，身体蜷曲，空气里面有种压抑的气息，还是忍不住，问了一句：你很想他，是不是？小可嗯了一句，然后，又是沉默。
    睡了吧，我没事的。小可打破了这样的沉默。
    我也转过身，心里虽然可以体会小可的那种痛苦，也有很多话想说，但我知道，她也许什么都不想听，她心里开着的花在慢慢凋零，演化成了一块坚硬的小小的石头。
    隔天的时候，小可又像平常的样子了，说着笑话，憧憬着未来，晚上也继续摆地摊。她这样的表现，令我有些担心，什么样的感觉，我却说不上来。
    星期天和小可一起去批发市场进货的时候，她塞着耳塞听歌，我们因为长期住在一起，早已习惯了彼此之间不说话，也不觉得尴尬。我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，小可则闭了眼睛养神。
    突然转过头的时候，发现小可闭着的眼角，有一行细细的眼泪往下滑往下滑，流到脸颊的时候，小可伸出手指，轻轻地掠过，眼泪就没有了。我继续转过头，装作什么都没看到。
    我明年就要随林到北京去了，又要离开这个南方城市了，小可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，表情明显变得有点伤感，但是还是一直说：也好，两个人不可能一直相隔太远，还是在一起的好。
    我知道，其实小可心里挺难受的，因为我走了，她又要一个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