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深夜，小可一直不能睡着。坐在电脑前木然地看着电脑，一点思绪都没有，房间里有的是悲伤的歌曲，一遍又遍，感觉要把人掏空了般。
两个月前，小可结束了一场长达4年的恋爱。经历了痛哭、挣扎、纠缠与撕裂，人感觉渐渐好起来，只是不能回头看，怕一不小心，自己又会进入那个让人绝望的漩涡出不来。开始慢慢憧憬下一场恋爱，却总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去恋爱了。
4年，那样长的时间，足以让一个人的感情残废掉。
陪伴自己的一直是电脑，不断浏览各大网站，想分散一下自己的精力。可以一个下午一直做心理测试，QQ总在线，却不和任何人说话，因为不知道找谁说话。也一直没有人和小可说话。
每天上班，小可总觉得自己是去扮演某个角色，来来去去，并不想做什么实际的事，做得最多的也是不断上网看书，或是在公司内Q上和一个玩得好一点的同事聊上一整天无关痛痒的话题。
没有过去，没有未来。
突然想到要说话。电脑时间是凌晨1点。
这个时候，Bob出现了。
他是小可的高中同学。除了高一和他打过篮球以外，小可对他的印象非常浅，只记得他是一个挺内向的男孩，身体结实，有一双清亮的眼睛。
最近可好？
还可以吧，除了没男朋友外，什么都好，哈哈。小可依然是戴着面对外人的活泼面具。
怎么了？眼光太高，踢了人家？
没什么，放假要带女朋友回去见家长么？小可很适宜地叉开了话题。
女朋友？还没呢，要不，你给介绍个美女？
美女，我就是啊，要不，我们将就好了。嘿嘿。
呵呵，好啊。
那你就是我今天捡的帅哥哟！
你也是我捡的美女啊。这么晚了，快睡哟，要不可就不好看了。
~~~~好久没有人关心我了，好感动哟！
呵呵，有时间过来玩。
恩。
屏幕上很快发过来一枝玫瑰。
两人一共十二句对白。
小可很快隐身，心里很空，不知所措。
转头看窗外的天，映着这座石头城市奢华迷乱的光，失去了它原有的色彩。
2
早上一如既往起得非常早，天上微微有雨。除了路灯和卖早点的路边摊，偌大的人行道上就走着没有打伞的小可。虽然已毕业两年了，小可最爱的，还是学生的打扮：一件大的羽绒服，一条紧身牛仔裤，一双匡威的帆布鞋，依然是双肩背包，里面乱七八糟地装满了保湿霜、膏药、钥匙、工作证，少不了的是一本书，有时候会是唐诗三百首，有时候是社会心理学，有时候会是广告书，还有时候会是一本史记。
小可爱看的更多是趋向于内心探索的书，觉得那样会更多地接近于现实，只有现实才会让人觉得安全。
公司空调坏掉了，异常的冷。打开电脑，打开QQ、打开飞信、打开内Q，这是小可每天到公司做的第一件事。
QQ很快有头像在闪，是Bob。晚上小可下线后的留言。
小可，其实，我一直挺喜欢你的。
盯住屏幕，小可大脑足足空白了十秒钟。
一直不喜欢有人很靠近，这样的表白让小可有种强烈的不适感。
华丽的辞藻往往让人觉得不真实，就像阳光下的泡沫，美丽易碎。
只是，因为Bob，突然忆起高中时光。
3
高中的小可是个假小子形象，头发总是短短的竖起来，爱运动，向往自由，有那个年龄段流行的小忧郁，但笑起来没心没肺，是让老师既头疼又喜爱的学生。
但从来没有人对小可说过喜欢她。高中的男孩子喜欢的都是温柔可爱，穿白衬衣，格子裙，帆布鞋，有甜甜笑容的女孩子。有阳光的下午，穿过有大大树木的小道，那样零零碎碎的光就透过树缝，撒下来，落到女孩子身上，适宜的风微微抚过来，女孩额边有两缕头发飘过脸颊，有种说不出来的小浪漫。
小可那时最爱的运动是篮球，觉得那样的她，也会有男孩子喜欢的。
但还是一直都没有。
小可那颗青春萌动的心就这样一层层被卷起来，最后化作一颗坚硬的石头。
每天课间的时候，喜欢和几个玩得好的男生，站在走廊上，看教学楼那一壁爬山虎，风过的时候，那些苍绿色的叶片一层层倒下去，从上而下，由下至上，激起微微的波涛。那样的风景已是枯燥的高中生活里最美的消遣。他们想着五年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，像每一个年轻美好的生命一样，对未来充满信心。
小可记得最多的，是班上男女生一起去打篮球，赶鸭子似呼啦啦一大群人，从操场这头跑到操场那头，浑身是汗，人却是通透的。
所有人这样出了一身汗后，男生、女生，再一起趁黑翻学校锅炉房的铁门接热水洗澡。
那时候很快乐，只有快乐。
小可，你把这张表给我打出来。老大递过来一张表格样本，打断了小可的回忆。
很快关掉桌面弹出来的QQ界面。
其实有个人喜欢，也是件不错的事。小可想着。
刻骨铭心过，只想平淡。
4
周六Bob过来找小可了。
几年未见，Bob早已变了样，成熟的样子，毕业短短两年，已自己买了房子，是个非常有前途的青年。
只是无语，只是小可无语。
只一眼，小可就觉得两人隔山隔水。有时候判断一个人能否与自己靠得更近，只需一眼。
Bob是少话的男人。
小可不喜欢话多的男人，那样的男人往往是幼稚的，想要用各种理论来证明自己的成熟，其实只是害怕，怕自己猛然间就得不到别人的关注，失去了自己的舞台。就像小小的孩，大人不理他，就会想出各种恶作剧引起人注意，有时候哪怕引来的是一顿打骂。话多的男人因此显得浮躁、没有厚度，并且可以让人一眼看穿。
吃饭的时候，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，无关紧要，浮于表面。在经历过一场几乎让人残废的恋爱后，小可总是保持着警惕的神经，不敢与人靠得太近了。
还好，小可并不讨厌Bob。
很多时候，小可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，但总是想需索很多东西，比如在商场一眼看上的漂亮衣服，冲动买下，穿几次过后，又因为觉得衣服样式不好而扔掉。就像小时候看上一个洋娃娃，心里十分想要，大人却不给买，在大人的打骂声中被强行拖走，然而哭着闹着，用尽全力，最终心满意足地将洋娃娃拥在了怀里，几天后却因为又有了新的玩具而丢弃掉当初强行索要的娃娃。
有些东西得到了，就不会珍惜。物质永远也填不满心的空虚。
吃完饭，和Bob走在热闹的大街，人来人往，两个人之间总隔着半步的距离，各自表情淡然，像两个毫无关系的人。
灯火辉煌，小可脑子里想到的却是一句：热闹是他们的，与我无关。
Bob几次想开口说话，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。小可给人的距离感，他不是感受不到，只是那样温暖厚实的他，知道怎样做，两人会不觉得尴尬。
5
晚上不停做梦，出现的总是一个小小的婴儿，有时候是在长着深蓝色花朵的幽暗森林里，有时候是在布满灰尘的木门后，有时候又会是在海边带着腥味的木屋里。带着幽幽的眼神盯着小可，那样的眼神直达小可心深处，可以让小可瞬间掉入一个不见底的深渊，但并没有害怕，却总是怜悯着的。伸手想抱起那小小的孩，他却总会突然间消失掉。小可也总会在这样的时刻被惊醒，一种恐慌的情绪立马布满她所有神经系统。
时间往往是在凌晨1点左右，小可会起身，赤脚到客厅喝一杯水后，再回到卧室，闭上眼，一次又一次回忆梦中的场景。
小可知道，那个小小的孩其实是自己一年前拿掉的那个孩子。他不甘心自己生存的权利在未成形之前就被剥夺了，所以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小可的梦里。
一年前的自己，深深爱着一个男人，那时候，他就是她的一切，她以为会和他永远在一起，因为只有和他在一起，小可才会感觉到快乐。哪怕是那个自己深爱的男人对待感情总是反反复复。
她用尽全力，飞蛾扑火般地爱着他。给他一切想要的，说话小心翼翼，永远都先照顾他的情绪。
她以为，只要她如此对他，他也会给予相同回报。最后才发现，自己错了。
一开始就不对等的爱情，最终是不能走到一起的。就像王子在舞会里爱上的灰姑娘，那时她是和王子最配的美丽公主，而不是那个在家做牛做马、灰头土脸的仆人。
那段时间，两人僵持着。小可发现自己怀孕了，强烈挣扎后，并没有告诉他。自己一个人到医院排队拿号，进手术室，上手术台……醒过来，小可才意识到，什么都结束了。
那天下午的阳光特别温和，像妈妈的手，柔柔地抚过来。小可眯缝着眼睛看太阳，头有些晕，一个小孩子从小可身边跑过，带着咯咯的笑声。小可突然泪流满面，只是那一刹那，小可决定离开他。
带着自己的坚持，小可毅然决然地离开。
小可知道，自己已经残废，再也不能复原。
6
Bob还是经常发来短信问问小可的情况，间或会来小可这边看她，然后一起吃吃饭。
两个人依然，还是带着距离感。
有时候，小可会一直看Bob的侧脸，恍然觉得那样温和的脸也许才是自己真正需要的幸福。
平淡的，温暖的，不带波澜的，让人觉得安静。
又是一个周六，Bob带小可去餐厅吃饭，进门的一刻，小可轻轻地拉过了Bob的手。Bob扭过头来，带着惊喜的眼神看着小可。小可微笑着迎上去，什么话也没说。
只几秒，什么都未变，什么都改变。
幸福，如此平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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